从前小街（散文）

李运祥 · 发表于 2023-5-25 16:51:36

从前小街（散文）

　　李运祥

　　峨山有个小街，如今还叫小街，但比从前大了。我喜欢小街，故，时不时还会在赶集日的四九日去赶赶小街，到小街的老街走走，温习温习从前的小街。
　　小街实在是太小了，就一条弯弯曲曲的街道，炊烟袅袅下错落有致的各家各户，牵着街里的人。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小街给我的初步印象，第一次踏入小街，地震刚过，一派地震带来的破败，令小街不但小，小得令人心悸。小到好长时间我竟然忽略了它曾经的存在……
　　但只要想起小街这两个字，小街的情景就会在我的记忆里闪回。一切的一切，平常又琐碎，清晰而模糊。小街，是我一生都绕不过去的一个温暖的名词，小街更是第一个迎面撞过来的地名字符。
　　从我上高中的黑白坎过红山脚，步行不到二十分钟，就可到小街，那时的小街，街道由北向南，大约也就三百多不到四百米的样子，这一段就算是小街了。街道比较窄，最窄的地方，怎么讲？怕只有两米多一点。整条街象枚粽子，温糯酥香，大体呈“丰”字形状，连接着一些小巷，小巷子又曲里拐弯通向人家的门户。石头铺得路面，磨得光滑，透出岁月的沧桑与悠远。小街就座落在一片石多土少衰草连天的半山坡下，大环境使然，小街的街道也高低不平，不甚直道，多多少少显出一些委屈的神情来。站在街上任何一个地方，往西面瞧，是隔不远一个巷子里向上连着的石阶，还有一些石头砌得石岸，更多的是人家房屋泥抹的土坯墙面。往东面看呢，是隔不远就有一段石头栏杆，眼下是人家灰秃噜噜的房顶，以及瓦楞间孑然而立的荒草；间或还能看见某人家的院落，院子里的鸡、狗或猫，梨树、果树硕大的树冠；街两面的墙上，还可以看见一些过时的花花绿绿的标语和口号，斑斑驳驳，若隐若现，似乎一直在提醒今人，从前，我们曾干了些什么。
　　小街自然而幽雅，充满别样的生机。临街的一些老式建筑吸引着我这从乡下来的少年，驻足并在心中指指点点，说一些小街人听不懂的新词儿。石墙、砖墙、土墙参差错落，不大的院子，精致小巧的大门，砖雕、石雕、木雕从历史深处探出头来，展现它的幽微。这些院落，古是古了些，旧是旧了些，甚至里面的故事也随岁月已尘封有年，期待有心人的开启。街两边树比较多，榕树、杨树、柏树……随季节在变换它不同的风姿。最显眼还数那棵在深深浅浅井绳磨它凹槽井边那高大茂密的古榕树，黑色的树杈向上漫过小街的上空，枝叶纷披。炎夏，这里树影婆娑，凉风习习，给焦躁的农人舒缓身心。雨季呢，它又成了一把把天然的巨伞，护佑街上的行人不湿衣衫。冬天，万物凋零，那些树们，好似减肥，苗条了许多，疏朗了许多。尤其是那些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树，繁华落尽，黑黢黢的，像力群刀下的木刻版画，神灵活现，艺术起来。
　　我记得，先是破天荒地在小街背面山顶上竖起的水塔，明晃晃的屹立在山顶，远望，仿佛沿视线越过小街的上空，从山上俯冲下来，翻越树木杂草，到小街来。颤颤巍巍，散发出的光，由近及远，均匀地撒向它所能直线到达的地方，小街的地面及街两边，水管阡陌，就连临街的老树上的叶子，似乎也铺上了一层层水的光泽。小街两旁的水井依然还在用，但小街似乎有了新的内容。人们的心开始活泛起来，小街也随之生动了许多。
　　后来，小街还装上了路灯，夏天就成了热闹的所在。临街的人家会端着饭碗坐在街边老榕树下的石头栏杆上吃饭、喝水、聊天，也有一些勤谨人，在灯下做些手头上的活计，比如，编烟、打豆……。离街远一些的人家，吃罢晚饭，收拾了锅碗，关了自家的电灯，也会到小街的路灯下趁光，或者到供销社转转看看。好像这个夜晚，不到小街走一圈，就睡不着觉似的。小孩子呢，喜欢玩藏猫猫游戏，专门在灯光照不到的犄角旮旯藏来躲去，兴味盎然，满头冒汗，乐此不疲，直到路灯熄灭才罢。
　　一进入六月，生产队的南瓜、茄子、豆角、西红柿等新鲜蔬菜陆续上市。这时，小街的廊檐下堆满五颜六色水灵灵的瓜果，在夕阳的照耀下，煞是好看。吃晚饭的碗还端在手上，小街人就听到的敲锣声，之后，照例是响遏行云的喊声：社员同志们注意了，今天开大会……每户一人都会赶快去。我记得广播里的那一句话，会重复喊四、五遍，其中的重点字词喊得是一字一顿，声如洪钟，高亢激越的声音，使小街有了人气，怎么讲，像是热闹了起来。
　　小街有了水，村庄就显得滋润起来。但我依然可见，那些每天早上或晚夕，扁担水桶石头互相碰撞的“叮叮当当”声不绝于耳，街道上的水痕星星点点，散发出小街独有的味道。担水和掂水的人穿梭往来，忙忙碌碌。尤其到了晚夕，一发儿的年青人也不急着归家，大家坐在小街井边的石头上，东拉西扯，说说笑笑，直到天已擦黑，才不情愿地耸着肩膀挑水回家……

　　（未完）

　　（2020／06／26日回忆中草记）